第13章 摧毁_好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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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摧毁

  过年这天童烁穿了身红白相间的棉袄,红彤彤的衣领挡不住修长白皙的脖子,白里透红的脸颊一直挂着一抹干净的笑,如今他瘦了许多,原本圆润的下巴开始露出尖角,无暇纯洁的眉眼上多了一丝韧气,不得不承认,他长大了,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爱哭的小胖墩了。

  “梚梚姐,给你。”

  童烁递过来一根糖葫芦,白梚接过,顾梅出来吩咐道:“你带烁儿去一趟魏夫子家,他在书院对烁儿诸多照顾,咱们给送点儿礼品过去,顺便邀请他过来吃顿饭。”

  说罢顾梅指了指包好的礼盒,道:“外边这些你都给魏夫子送去,烁儿还得麻烦他照顾呢。”

  白梚早就从周雨嘴里知道了魏悠的住处,虽然没去过,但也不是很远,也不过半个多时辰来回而已。

  “哦,知道了。”

  给童烁使了个眼色,他便跑去拎了东西,白梚拎了最轻的一个,一边吃糖葫芦一边走,童烁两只手都拿了满满当当的礼物,顾梅看到不满道:“你怎么老欺负烁儿,就不能多拿点儿。”

  “哎呀,娘,他多提点儿东西锻炼锻炼,不然身体不好,他还要长个头呢,多锻炼锻炼。”

  童烁听到这番话,提东西的手往上抬了抬,道:“烁儿不累,烁儿要长高。”

  顾梅笑了笑不再说话,白梚领着童烁出了门。

  这一个多月以来确实多亏有魏悠照顾着童烁,他在书院没有被别人欺负,众人都知他心智不全,纵使有些闲言碎语,但也不敢太过张扬,时间长了,也就习惯了他的存在,他素日里存在感很低,总是自己在角落看书或者写字作画,亦或是摆弄一些小玩意儿,不得罪也不讨好别人。

  魏悠会时不时与学子下下棋,有一次偶然与童烁下棋输给他之后,大家都对这个沉默寡言但棋艺高超的新人多了几分敬佩。

  而童烁也愈发的喜欢魏悠,不仅因为他身上携带着温和的气息,让人如沐春风想要靠近,更多的是因为他会很多童烁不会的东西,也懂很多他不懂的道理。

  相处过程中,童烁不免对强于自己的人产生莫名的好感,魏悠各个方面都比他优秀,他引以为傲的棋艺,记忆,书法等,其实都曾私底下被魏悠轻松碾压过,只是在外人面前,魏悠有意抬高他的地位,经常在众人观望下棋时不显山露水的让童烁多“赢”一些。

  童烁不解,质问魏悠为何不尽力,魏悠却道输赢并不重要,下棋求的是自己欢愉便好,而且魏悠还不忘夸赞童烁很厉害,他自己也没把握每一局都赢过童烁。

  对魏悠的话,童烁不疑有他。

  街上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,不少孩童三三两两结伴堆雪人、打雪仗、放鞭炮,一路走,一路都是美食的香味,人们面上其乐融融,喜气洋洋的氛围洋溢在每个人脸上。

  此时雪小了很多,白梚戴着白色棉帽,注意到一旁任劳任怨的童烁头顶覆了一层薄雪,她吃好糖葫芦,道:“等等。”

  不明所以眨眨眼,童烁纤长睫毛上恰好落了一片雪花,感到眼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,他皱着鼻子又眨了眨眼,想要把睫毛上挡着视线的雪花抖下来,白梚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睫毛,然后故作镇定将他脖子后的棉帽给他戴上。

  红色棉帽上绣了一只白色小老虎,很是可爱,而白梚头上白色棉帽上绣了另一只红色小老虎,与他头上那只是一对。

  本来顾梅送给她的是红色的棉帽,可她嫌颜色太亮眼,不费吹虎之力就哄得童烁与她互换了新棉帽。

  他肌肤胜雪,红色更适合他一些,如今他瘦了些,脸颊上肥嘟嘟的嫩肉消失不少,眉眼之间更显得精巧秀雅,精致的鼻尖被冷风吹得红了些,可他看向白梚的眼神是暖洋洋的,含笑且带着一股温意,白梚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语气僵硬道:“等会给你吹得生病,我娘又骂我,走吧。”

  “谢谢梚梚姐。”

  童烁欢快的跟在白梚身边,二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城边的魏悠家。

  纵使她没来过,可在周雨口中听她描绘了无数次魏悠家,对于魏悠家的形容,她可以倒背如流。

  再多的形容,也不过是雅致二字便可囊括。

  魏家并不是很大,但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与众不同的静雅,门口停了一辆高大的马车,与秀气的门童说明来意,门童进去一会儿后便领了他们二人进去。

  礼物交给门童,白梚从进门便开始暗暗环视魏家内景,外面看着并无多大区别,进门后别有洞天,整个府邸像是建造在巨大呢水池之上,大小不一的假山与形状各异的水池里养了莲花,锦鲤等东西,看到有人来,那些锦鲤还会闻声而动,从一个小池游到另一个小池。

  池底相通,池面却各有千秋,让人直叹屋舍廊桥构局之巧妙。

  来到暖室门口,一面目清秀的小童递过两双崭新的棉鞋,道:“二位请先换鞋,公子在内等候。”

  换上柔软的棉鞋,他们才被小童引进暖室。

  暖室内暖洋洋的,碳火上挂着一壶水,旁边矮桌上泡着几杯茶香四溢的茶,魏悠一袭白衣悠闲自在的坐在软垫上,他面前坐着一个人,背对着他们二人。

  看到他们,魏悠微微举手笑道:“来,坐这儿歇会儿。”

  白梚轻轻扯了一下童烁衣裳,二人一同行了个礼:“拜见魏夫子。”

  “好了好了,今日过年,不要如此拘束,坐这儿来。”

  还未迈开步伐走过去,背对着他们的青衣之人便回过头来看了眼他们。

  他先是看了眼低眸行礼的白梚,又扫了眼旁边的童烁,似乎有些不确定,皱眉盯着童烁看了会儿,直到他们二人坐到魏悠面前,他指了指白梚惊呼道:“是你?”

  在书院被一女子暴打一顿扬长而去,那段时间吴子甫的颜面丢尽了,他翻遍了整个安建也找不到此人,心头憋着的一口恶气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。

  如今那女子凭空出现,还带着唇红齿白明显被养得很好的童烁,他内心腾的涌出一股愤恨,平和的面容上立即浮现出很明显的憎恶。

  他这个人有一点不好,就是藏不住喜怒,做人做事容易急躁偏激,偏偏自己是吴家二公子,上有优秀的嫡兄,下有备受宠爱的嫡妹,他是二房所生,自小没有兄长妹妹受到的关注多,他不敢在家中表现出来,压抑的不满便发泄在旁人身上。

  多年来便逐渐养成了随意发泄情绪的坏习惯,越是被家人训斥,他便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日渐暴躁的脾性,这次父亲派他来请魏悠,本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,母亲也劝他好好珍惜,虽然不能在家过年,可一旦将魏悠请回去,便能博得父亲青睐,他咬咬牙,便应了这件事。

  可一看到白梚童烁,他内心的暴虐便无端升腾起来。

  白梚闻声望去,对这人有些眼熟,但又想不起来,反而是她身边挨着那人的童烁反应极大,几乎是一瞬间就拉着白梚的手靠在白梚身上,头埋在她肩头不敢抬起。

  白梚伸出自由的右手按着童烁手臂,问道:“怎么了。”

  与此同时她打量起童烁身边的人来,可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此人是谁,只能问道:“你是?”

  见他们似乎认识,魏悠道:“这位是吴家小公子,吴子甫,这位是我的一个学生,童烁,这位是他的……姐姐,白梚。”

  童烁的反应很奇怪,如临大敌一般身子在发抖,白梚带着敌意看吴子甫,魏悠也一头雾水,问道:“你们可是有什么误会?”

  听到童烁的名字,吴子甫笑道:“好你个童烁,竟然躲在女子怀里,你是愈发的没出息了啊?”

  脑子里闪过去接童烁时的事,白梚记起来了,他是当时抢了童烁东西,气焰最嚣张的一个。

  “你嘴巴放干净点儿。”白梚身子往前靠了靠,让吴子甫不得已把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来。

  “童烁,你家里人都死光了,你还有脸在这对着女人投怀送抱,圣上开恩,只诛了你家十口人,要知道,别人通敌卖国,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,也就是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长只有点小动作,但凡是胆子再大点儿,估计你们家九族此刻已经相约黄泉路上投胎去了。”

  “你说什么?”原本瑟缩在她身侧的童烁突然坐起来,红着眼不可置信的问吴子甫,吴子甫见他被刺激得像个急了眼的兔子,心里畅快淋漓,嘴上更是添油加醋道:“我忘了,你是个傻子,你知道什么叫人头落地吗?一个月前,你爹,你娘,你兄长,全被推在南市斩首示众,那场面惨烈极了,人头被匝刀狠狠砍下,鲜血直流。”

  “你胡说!”童烁捡起一旁的茶杯便狠狠砸在吴子甫头上,吼道:“骗子!骗子!”

  白梚被他这一失控的举动吓到了,没想到一向温顺乖巧的童烁会做出伤人的举动,她站起来拉着浑身颤抖的童烁,狠狠瞪着头破血流的吴子甫。

  额头被砸了个口子,血一直往外冒,吴子甫脸上还沾染了一些茶叶,他捂着额头伸手擦了擦湿漉漉的脸,不怒反笑道:“童烁,十几年前,全安建的人都说童家出了个文曲星,将来必要光耀门楣,一岁识万字,二岁诗百首,三岁通古今,谁知老天有眼,让你变成了个任人欺压的蠢货,安建世家子弟,谁不是在你的光环下活着,就算你后来痴了傻了,也还是被众人津津乐道奉为百年一遇的神童,如今,我真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看看,我们的神童,是如何在一个女子身前摇尾乞怜寻求庇护的!”

  吴子甫越说越激动,最后几乎是吼着宣泄出自己压抑多年的感受,一字一句落在白梚耳里,都像刀子一样在剜着她的心。

  原来曾经的天资聪颖的童烁是这样万众瞩目的,而她,是毁了他一生的罪魁祸首。

  她对童烁一直怀揣有导致他痴傻的愧疚之情,可并没有那么浓烈,素日里她暗暗想着对他好一些,便可弥补当年犯的错。

  可如今听到吴子甫所言,她才明白,自己毁掉的是一个璀璨夺目的天才的人生,而非一个庸碌平凡的普通人。

  童烁并未将吴子甫内心的宣泄听进去,他脑子里全是那句“你家里人都死光了。”

  斩首示众,人头落地,血流不止。

  这几个字冲击着他纯净的心灵,童烁头痛欲裂,双手捂着太阳穴痛苦的哭道:“骗子!骗子骗子骗子!”

  吴子甫拉着他的手,吼道:“你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吗?你真是有一对好爹娘,他们亲手将你兄长绑进了宫里,一家三口为了让你苟活,在冬日里跪了三天三夜,头都磕烂了,押上断头台的时候,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……”

  “啪!”

  白梚喘着气狠狠甩了吴子甫一耳光,威胁道:“你再说一个字,我就杀了你。”

  她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,那是魏悠用来削水果的,原本好端端的放在茶壶旁的果篮里的。

  魏悠是第一次见白梚发怒,一只手护在崩溃的童烁面前,一只手紧握着一把小匕首,目光冷静果决,清冷的眸子蕴了层怒气,像一只炸了毛的家猫。

  几人剑拔弩张,气氛压抑得很,魏悠按住白梚举起匕首的手腕,摇头劝道:“别做傻事,你先带烁儿回去,今日之事我也未曾预料到,但你们都是我们客人,切莫在我家里生出事端来,子甫这边我会给你一个交代,你们先回去。”

  扔下匕首,白梚绷着身子紧紧搂着童烁,怕他突然做出什么事来。

  “抱歉,魏夫子,本来今日我娘是让我们来请你去吃年夜饭的,闹成这样,实在抱歉。”

  “你们先回去,我让车夫送你们。”

  白梚搂着比她高一些的童烁出了门,童烁无声流泪盯着狼狈的吴子甫看,像要将他看穿一般,那怨怼愤恨的目光令吴子甫心情莫名舒畅。

  他这么多年,就喜欢看为人称赞的神童在自己手中无能哀怨的模样,他从小便一直听到各种关于童烁的传闻,就连自己父母兄弟,也总是拿他与童烁做比较,痴傻的童烁在书院里依旧很受夫子喜欢,他棋艺高超,记忆非凡,看书一目十行非常人所能比。

  一直生活在被童烁光环笼罩的阴影下,吴子甫内心的不满通通提现在对童烁日复一日的欺压里。

  以前童家夫妇还活着,他有所顾忌,不敢太造次,如今童烁没了护身符,自己想如何折辱他,便可以肆无忌惮去折辱。

  “子甫,你们之间可有过节?”

  魏悠拉着吴子甫坐下,小童进来收拾残局,另一个小童拿了些伤药进来帮他处理伤口。

  吴子甫被伤口弄得面目有点狰狞,此刻没了外人,他抱拳道:“对不住,魏夫子,让你见笑了,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,方才与你说的,家父想请您做幕僚一事,您考虑得如何?”

  姿态悠闲坐着,魏悠温和笑道:“此事我再思索几日,吴大人也是看得起魏某,让二公子亲自来劝魏某。”

  魏悠一直都是一副温和谦逊的姿态,吴子甫却觉得这份随和里带着几分冷漠疏离,他也不知道自己爹爹是如何想的,偏生让自己过年这天出远门来请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去他家。

  他问了许多,自己父亲却只是态度强硬让他赶着今日必须来请魏悠。

  吴子甫一贯强势蛮横,本想直接绑了魏悠就带回去,可他爹下了死命令,只能好言相请,若是请不来便作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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